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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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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2 章

娜麗娜此次而來,正是為了楊泠。

“聽聞陛下誤會本王的必閣赤是細作,本王思來想去,應該親自前來解釋這個誤會。”娜麗娜命人拿出一個小木箱,呈在珍宗面前,

“本王認為,中原確實有個細作,我北胡的叛臣,也與這個中原細作有所往來,不過,她們之間,中原細作並不是本王的必閣赤。”

娜麗娜笑一下,“不瞞陛下,本王的王姐,娜日邁,帶兵攻打中原,她的所有軍糧銀錢,皆是這位中原細作供給。”

“而這中原細作所要的也很簡單,待娜日邁成功後,要將北胡一處領地劃給她,並助她在中原謀取更多利益。”

珍宗看著木箱裏的信件,聽娜麗娜又道,“娜日邁前幾月再次領兵謀反,攻打王都,意圖奪取王位,已被本王鎮壓,這是本王的人,在她家中搜出來的物證,本王便交給陛下了,還請陛下盡早將必閣赤,還給本王。”

“自然,朕必徹查此事。”

娜麗娜暫停留女國住下,而路仲也由鐘然,當日推到珍宗面前。

路仲到了珍宗面前,將真假兩份書信拿起,同珍宗細細說明其中的不同,最後道,“此人極善偽造信件,可惜她騙不過老臣的眼睛。”

“即便不看字跡,也有旁的證據可佐證。”

路仲拿著手中的紙張抖了抖,“金宣紙,極其名貴,此人慣於附庸風雅,卻不知尋常人家,難用得起此紙,是以她竟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,那偽造的細作信件,用的是金宣紙。”

“金宣紙最聞名的不在於貴,而在於韌,在於它是夾層紙,金宣紙一共三層,不巧老臣,有一手絕活,可以在無損紙張的情況下,將金宣紙,一層一層地剝離開。”

珍宗道,“即便剝開,又能證明什麽?”

“聖人莫急,請讓人端來一盆水,讓老臣細細說給你聽。”路仲邊說,邊拿起那封偽造的北胡細作信,當著所有人的面,僅用一盆水,就能神奇地將紙,一層一層完好無損地分離開。

金宣紙一共三層,路仲將剝開的三層紙擺成一排,而後拿起楊泠親手寫的紙張,依舊分離出三層,同樣擺成一排。

“聖人請看,假的信件,筆墨到達第三層時,已可見字風,是不是筆劃極其不流暢?磕磕絆絆的?”

珍宗等人上前一看,果真,那偽造的信件,第三層的紙張上,可以看見滿紙的字跡,筆劃時輕時重,像極了蝌蚪,與第一層紙張的字,對比分外明顯。

“聖人在看,真正寫自己字跡的字風,每一層紙的字,筆劃從始至終,一樣流暢,沒有絲毫猶豫與停頓。”路仲手指著紙張開始解說真正屬於楊泠的筆跡。

果然,楊泠手寫的那一張紙,分離出三層後,每一層的字跡,皆一樣流暢,沒有絲毫猶豫停頓。

“還有這些收據,所寫內容是偽造的,簽名,卻是真的。”路仲拿出萬嬌給的收據,“只因這個簽名,根本就是楊泠簽的,不是偽造,只不過,被人以極其高明的手法,將兩張紙粘合為一張。”

“楊泠當日所看到的收據,上半截面的字,確然是真的在第一層紙上的,而她簽名的下半截紙,則是第二層紙,楊泠簽名按了手印,偽造之人再將上半截第一層紙揭開。”

“那麽,剩下這一張只有楊泠簽名按手印的空白紙,隨便寫什麽都可以,是以這一張證據上,楊泠的簽名才會叫人分不出來。”

“但粘合過的紙並非毫無蹤跡可尋,因為粘合之後再撕開,這一張紙的面,已經有損了。”

“聖人請看,這粘合後撕開的紙張面上,是否有毛糙?而完好無損的紙張,面上平整光滑?”路仲將收據和新的金宣紙放在一起對比,果然,這一張簽著楊泠名字的收據上,紙面粗糙很多。

“所以,無論怎麽看,這些物證,千真萬確,都是楊泠簽的名。”

珍宗聽完路仲解釋,沈默久久,最後命傅琴前來宮裏。

誰知‘傅琴’來不了。

自那夜與鐘然三人徹夜相談後,前世傅琴便再次病倒,終日躺在床上,無法前往宮中。

他完成了這一件事,心中的怨憤似乎在逐漸消散,這使得他時常感到疲憊,這樣的疲憊,不像是睡一覺便能緩和的。

最後,他兩眼一黑,陷入沈睡中。

再次醒來的時候,少年傅琴緩緩睜開眼,他怔怔看著頭頂的帳頂出神許久。

隨著這一次,前世傅琴羅列線索、前往英州尋路仲、與鐘然幾人相談時將空銀案、細作案、傅文謀逆案的關鍵之處點出來,少年傅琴對前世傅琴的一生,認識得也越來越清晰。

現在這件案子,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楊泠的清白,還有對母親,傅文謀反一案的重新梳理。

傅文手中曾有證據,為何後來不見?當時,還有誰,同時知道了傅文手裏的證據?

母親...

傅琴眼眶濕潤起來,原來您的案子背後,真相是這樣的...

傅琴慢慢坐起身,他,這一次沈睡中,也感受到了前世傅琴的哀音。

那是少年曾經意氣風發,對未來生活有著無限美好的期盼,後面的一生卻越來越憎惡自己面目醜陋的哀音,以及對傅家滅亡和自己遭遇的哭泣。

珍宗親自到了傅宅。

傅琴見此,忙下床行禮,他急急套了件衣裳,面見珍宗,“不知母皇親臨,請恕兒臣衣衫不整。”

珍宗喝退下人,冷面對傅琴道,“傅琴,你竟敢假傳聖旨,你好大的膽子。”她雙手負於身後,看著傅琴,“難道你不知道,假傳聖諭,該當死罪。”

傅琴站在那楞了一會,腦海裏慢慢浮現這陣子,前世傅琴所做的一切,他看見了一切,看見了楊泠對世事無奈的模樣,她是那樣死氣沈沈,好似放棄一切。

一想到當時楊泠的絕望,傅琴就覺心口一陣疼痛,若是他當時在,他也無悔假傳聖諭。

可惜他又睡著了,這一次,楊泠有難,不是他陪著她,而是前世的傅琴陪著楊泠。

想到這,傅琴一下跪地,直起身對珍宗道,

“陛下,罪民確真犯了無可挽回的錯,陛下若要處死罪民,罪民無言可說,可是,罪民的忠心不是死的,唯有揪出此案真正背後之人,才是對女國最好的。”

“罪民母親傅文的案子,疑點甚多,而罪民的妻子,也不是謀逆之徒,她對我女國的一片忠心,不是假的,楊泠實無辜。”

“她無不無辜,自有定論。”珍宗道。

“所有的定論,全是冤枉她的罪名,無人肯再為她翻案,陛下為何不肯再查一次?陛下從前冤枉過我母親一次,難道這一次,也要再冤枉我妻子一次嗎?”

傅琴突然擡頭大聲道,他的話,正刺中珍宗的心,珍宗怒言叱喝,

“傅琴!你大膽!”

“罪民是大膽,所以才敢在那一年的死罪之前,趁夜逃離容城,罪民就應該與母親一同死在那一日裏,如此,就不必一個人孤零零地被他們留下來,要在今日,再一次眼睜睜看著至親的人死去,自己卻無能為力護住她。”

“你無需多說,她這一案,證據確鑿,你再執意為她求情,朕便算你是她楊家人,你最後也得陪著她一道受刑而死。”

傅琴絲毫無懼珍宗的話,他仰起頭,悲痛微笑,眼角滑落淚水,堅定道,“罪民是楊泠夫,楊家婿,從無更改,謝聖人賜罪民,與妻同赴死。”

“你你你...”珍宗擡起手指著傅琴,眼前的郎君,性子與傅文簡直一模一樣,當年她年少時被所有宗室瞧不上,傅文就是這般站在她身邊的。

“可那證據上,確實是楊泠當日簽下的名字。”珍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有意道。

“她簽的只是一張偽證,不是事實。”

“你既說不是,你有何證據拿出來給我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你就這麽相信她?”珍宗“哼”的一聲,“你怎會沒有,你是既假傳聖諭,又四處搜查線索,連路仲都被你找出來了,你能耐如此大,還沒有證據?”

傅琴意識到珍宗的話是什麽意思,渾身顫抖一下,猛然看向她,“陛下...”

“怎麽?為著一點事,就不肯喊朕母皇了?”珍宗無奈地擡起手指著傅琴,

“你以為皇子是你想不當就不當的?你以為朕收你為義子只是隨意的玩笑而已?...你啊你,叫朕說你點什麽才好,傅文有子如你,怕是要活活從墓裏氣得坐起來。”

傅琴不可置信地看著珍宗,珍宗卻再“哼”一聲,接著道,“不必傅文,朕現在就能代她被你氣死。”說完,珍宗離開。

傅琴擡手擦去淚水,忙喚來重雪,他的神識並不是從始至終都清醒的,對於前世傅琴所做的一切,他需要再細細問一下,這幾個月發生的事,他也要再梳理一遍這件事。

重雪簡直驚悚地看著傅琴,為何郎君連自己趕去英州找路仲的事,也要各種細處都再問他一遍?

誰能告訴他答案,這個疑惑,他真的困惑了好幾年。

隨著重雪將細微之處都說出來後,傅琴卻楞楞在屋中,半天不語。

不知為何,聽見這些,他忽然又有些慶幸起來。

慶幸這一次,是前世傅琴陪著楊泠,他為楊泠爭取到了轉圜之地,盡管自己沒有出現,可自己也沒有前世傅琴這般熟知各種內情。

慶幸這一次,有前世傅琴的幫助,才使傅家的案件,清晰清白起來。

是他陪著楊泠也好,只要對楊泠好...只要對傅家,對所有的案子好。

少年傅琴感慨萬分,臉上淚流滿面。

賀茗與鐘然一路風塵仆仆地從長灣鎮回來了,不僅帶回一個證人,還聯手上書,要大理寺聯手皇城司重新徹查傅文案。

至於這位證人...

不僅關系到至誠二十年的空銀案,還與現在的北胡細作楊泠的案子有關,不,或許還與曾經的傅文謀逆一案有關。

三件案子錯綜交纏在了一起,必須重新梳理。

長灣鎮住著一位深居簡出的娘子,她會寫一手好書法。

她還會做各種小玩意。

有一次,她做的銀錠子,差點叫人偷去,就是拿到市集上,也可以妥當地買回一堆貨物,無人瞧出這銀錠的不對之處。

就是這一錠假銀,再次引起大理寺的註意,各方暗中追蹤起來。

也是因此,眼見事端再起,已經被空銀案煩不勝煩的大人,得知楊泠要出使女國,吩咐陶玥,索性將一箱假銀錠送到皇城司的面前,這一次,奉上很久以前就偽造好的信件,只等楊泠回女國。

這個證人,她叫二娘,曾經住在鶯歌鎮一座倌樓裏,專門為主子做各種偽造的契約。

她的主子叫陳朵,最後一次幫她的主子做的偽造契約,是要買一位叫傅琴的郎君。

後來陳朵入了獄,沒多久便死了,而她逃了出去,是鶯歌鎮的周府收留了她,將她安置在一處小屋裏。

從此,她有了新的主子,名叫周瑛。

那年冬時,楊泠按照周瑛所說,隨車夫去一處小院子裏核對周家的瓷器清單,打開門迎接她的,正是二娘。

楊泠當日簽字,二娘只瞧一眼她簽字的筆畫規律,便能模仿出她的字跡,而仿制出一個與她手指的指印,更是容易。

但為求穩妥,二娘要楊泠,在那張粘合的金宣紙上,簽上自己的名字。

二娘的尋回,令容城內的上空,風雲開始隱隱流動。

不,不是從二娘開始,而是從北胡可汗,娜麗娜踏進女國地界的那一刻開始,風雲已變幻。

不,或許還要更早...

原本高枕無憂的人,此刻開始慌亂了,周瑛急匆匆找陶玥,“怎麽辦?那二娘竟還沒死,當時我分明找了人下手的。”

陶玥正心煩意亂著,“下手了怎麽還能出這事?我就覺得奇怪,我們沒讓假銀進市,為何大理寺忽然接到案子,有一錠假銀出現。”

陶玥兇狠道,“最好能找人讓她閉嘴。”

“如今讓她閉嘴已經不夠了。”周瑛出著主意,“得讓楊泠也一起閉嘴,她只有閉上嘴,才能真真正正成為一只羊。”

陶玥兩眼斜斜看周瑛一眼,“替罪羊。”她話音剛落,與周瑛同時哈哈大笑起來,陶玥起身,匆匆丟下一句,“我去找大人,她若要自保,也得幫咱們。”

那位大人,確實在那間極其普通的房子裏,等候陶玥多時。

“大人,大人,事有不妙了...”

“本官還用你多說。”那位大人眉頭緊縮,從懷中拿出一份值班表,“你知道怎麽做便好。”

“知道,小人知道。”陶玥接過紙,不由憤恨地,“那個楊泠,她實在運氣太好,實在太幸運,她竟同時得如此多的天恩相幫。”

大人冷冷看陶玥一眼,“看看你們上哪找的人,當初不是說她是個天造地設極其合適的人?”

陶玥惶恐道,“是,原本是這樣的,若尋常人,家中總有族親,或宗族親屬在世,出了事萬一有親人幫著鳴冤,便很糟糕,只有這個楊三娘無父無母,名聲又極差,且整個鶯歌鎮的人對她都避之不及,本該是極為合適頂案的賭鬼,不知為何,她後面越變越好...”

“連這樣的人都能得道多助,你為何不能?說這些廢話還有何用,下去吧。”大人怒道。

陶玥忙畢恭畢敬退下。

大人一人站在屋子裏,雙手交叉抱胸,看著院子,心有煩惱和遺憾。

若那能認出筆跡的路仲不在,或是北胡的可汗不曾幫那楊泠,又或是,她不是北胡的使臣,她只是個路邊隨處可見的阿貓阿狗...

只要其中有一樣不成,她都可以想辦法,讓楊泠這件事順順利利。

可恨楊泠的運氣,實在太好了,天時地利人和,她怎能一個人全占了呢?

天道可不會次次都照顧一個人一分。

大人陰沈一笑,楊泠事事占全,物忌十美,楊泠何德何能,能得到那麽多天助?就看她這一次,還能不能得此好運氣吧...

她倒要看看,這一次,楊泠遇險,還能出現什麽貴人幫她化解此難!

楊泠啊,快點死吧,叫本官過些舒坦日子。

還有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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